第07版:教师周刊·课堂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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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6月27日 星期

允许学生有对我说“不”的自由


□伍晋弘

每当我接手一个新班级时,都会照例先给学生讲讲我的课堂“要求”:

回答问题时不必举手也不必起立,想回答就回答;

如果请你回答,而你却不想回答时,你可以拒绝;

在我的课堂上,你有喝水和上厕所的自由;

……

这学期,我又新增了一条“要求”:如果你觉得作业布置得多,可以拒写一部分作业。

作业问题困扰了我许久。我在批改作业的过程中,能明显地感觉到哪些学生是认真写的,哪些学生是在敷衍。

我并不想用所谓的“学习态度问题”去苛责学生,我知道学生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比如:学校有活动冲掉了自习时间,其他科目也布置了很多作业。

我更愿意相信,在写作业的那个晚上,这些学生一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远比认真完成我的作业更重要。

因此,每学期上完第一课,准备布置作业的时候,我会对学生说:“我不知道你们每个人的学习情况如何,我的作业是面向全班统一布置的,不一定适合每一个人。因此,如果你觉得有些题目对你来说很难,请你和我说一声,我给你做个标记,这些题目你就不需要做。”

我允许学生对我说“不”,并且我非常珍惜这样的时刻——说是我允许,其实本就是学生不可剥夺的权利。

就像课间本就是用来休息的,很多教师却理所当然地把它视为课堂的延续,按时下课在学生眼里反倒成为一种恩赐。允许学生不做不适合自己的作业,是把权利还给学生。

这学期,有一个学生的名字常常出现在练习册的欠交名单上。他很聪明,字也写得很漂亮,课本上的笔记很少,但能理解那些知识点。他喜欢边玩魔方边听我讲课,很少出现影响我讲课的行为,就是不喜欢写作业。

有一天下午,在我没课的时候,他突然来办公室找我,让我给他辅导一下历史练习册。

我好奇地问:“这会儿不应该是上课时间吗?你怎么可以跑出来?”

他回答:“我被教导处叫过去,不想待在那里,就和那边的老师说,过来找你补作业。”

我有点意外,这样一个不闹腾的学生,只是平时不爱写作业,居然是教导处的常客。不过,我也没有多问。

他来找我补作业,我就把我的课本借给他,让他先看着课本写:“只做选择题就行,材料题先不用管。”我对他说,如果没搞懂可以来问我,写完就拿过来给我批改。

过了半节课,他写完了,交给我批改。

一对答案,确实错得挺多。我没有直接给他正确答案,而是先问他思路是什么。等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后,再指出他思考的哪一个环节有问题。

不过我依然没有直接说出正确答案,而是鼓励他把错的选项排除后再做一遍。如此一两遍之后,直到二选一还是没能选出正确答案的题目,我再给他解答。最后,那些先选错、再选对的题目,我都算他回答正确。

之后,这个学生还来找我补过几次作业。一开始教导处还半信半疑,以为他只是找借口,偷偷溜出去打球了。我赶紧把练习册拍下来,为他“洗清嫌疑”。

慢慢地,这个学生的选择题正确率上来了,开始试着做材料题。

月考那天,历史考试一结束,他第一时间飞奔到办公室找我,让我给他对一对答案。

“老师,我这次只做了选择题,大题我还是不敢做。”他不好意思地说。

“没关系,等你准备好了,下次考试再做大题也不迟。”

一对答案,30道选择题只错了4道,是个不小的进步。他心满意足地跑去饭堂吃饭了。

当然,在我宣布这些课堂“要求”的时候,也会出现一些学生耍小聪明的情况,例如在下课铃响前提出去上厕所,目的是提前去篮球场“霸场”。

但这种情况只是偶尔发生,一般也只在刚开始的那段时间。毕竟学生与我刚接触,不说实话是正常的。因为不信任,所以不敢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

而我要做的,就是以善良回应。即便我知道学生是有意为之,我也还是选择相信学生。我实在不忍心带着恶意去猜测他们的想法,因此,哪怕可能被骗,我也选择相信他们。

这些年,我已无意再用以前自己坚持的那些“正确的”标准去框住学生,因为很多“为你好”的背后,其实都藏着大人不可能承认的私心。

比如,孩子说不想吃这道菜,有些家长就认为孩子挑食、娇生惯养,非要逼着孩子吃,并且故意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做这道菜让孩子吃。

又比如,学生不想读,教师认为自己受到了冒犯,非要逼着学生读,而且要大声地读,一直读,直到教师满意为止。

学生拒绝的背后可能有现实的原因,但大人却认为是态度问题,非要用各种方式逼着学生动,目的只是想让学生服从他们的一切安排,并且一边服从一边还能充满活力,阳光开朗。

教育,本应该是使人站起来,有独立的人格,有做自己的勇气。

我想,正是因为太多的人从小就没有学会说“不”,长期压抑自己的需求与感受,也不会表达自己的需求,更不会觉得自己有需求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反而以发出不同声音为羞耻,所以才会在成年之后陷入压抑、抑郁的氛围中。

不管是拒写作业的权利,还是自由喝水、上厕所的权利,我相信,当你给学生这些权利的时候,学生就会去珍惜。

即便不珍惜也没有关系,因为我本来就没想着学生都能按照我希望的样子来做——“信任”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信任最大的意义。

信任与善良都很重要,我不希望我的学生在我的课上感到压抑,我希望我的学生能更多地对我说“不”——下一代开始不听上一代的话,社会才有进步的可能。否则,我们今天还生活在农耕时代,并以停滞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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