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邹红宇
“小学是什么样的？”“小学教师会不会很严厉？”“小学作业难不难？”……前不久，江山市恒泰幼儿园大班幼儿们带着对小学生活的期待和疑惑，走进江山市虎山小学，开启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小学探秘之旅。进入校园后，幼儿们化身“小记者”，与小学师生进行对话交流，还走进一年级教室亲身体验小学课堂。在这样的沉浸式体验中，原本在幼儿眼里抽象的小学形象逐渐清晰。
每年升学季，幼小衔接都会成为热度话题，背后更是隐含了家长和幼儿的焦虑情绪。幼小衔接是幼儿园与小学相互呼应的过程，是儿童学习发展的自然过渡和延伸。然而在各地各校如火如荼举办幼小衔接活动的当下，也出现活动形式化、过度重视知识准备、缺乏科学指导等问题。如何让幼小衔接的过渡和延伸更从容、更科学，让幼小衔接从“陡坡”变“缓坡”？记者对此进行了深入采访。
培养“有准备”的儿童
注意力不集中，听课状态欠佳；自我管理能力欠佳，不能自主记录作业任务；社会适应能力不足，难以交到新朋友……这是温州市第十幼儿园园长陈晓为通过《小学入学适应教师问卷》《小学入学适应家长问卷》等问卷调研后，整理出的幼儿进入一年级后遇到的突出问题。陈晓为认为，这些问题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幼小衔接中过度重视知识准备、轻视能力素养的窄化倾向。
在陈晓为看来，科学的幼小衔接要以促进幼儿身心全面和谐发展为目标，注重身心准备、生活准备、社会准备和学习准备的有机融合。基于此，温州市第十幼儿园在园内打造“梦多多公民小镇”，通过生活课堂、公民学堂、游戏体验、行走教室这4条路径，把社会性品质渗透进幼儿的一日生活中。芽芽小剧院、咔擦照相馆、钱多多小银行……“梦多多公民小镇”内18个社会性主题场馆让人目不暇接，由幼儿们扮演的“小职员”“小玩家”热情大方、谈吐自信的样子，更让人印象深刻。
“欢迎来到模拟小学课堂，今天我们学习整理书包。”在杭州市东新实验幼托园的幼小衔接体验区内，由大班幼儿投票选出来的“小老师”钰钰有模有样地分享自己整理书包的经验。园长沈玥怡介绍，实地参观完小学课堂后，幼儿们萌发了自主创设“小老师课堂”的想法。在幼儿园教师和小学教师的帮助下，大班幼儿自己画图纸、搜集材料、布置教室，还在角色游戏中融入学习习惯的准备。此外，幼儿园还在走廊创设了“红领巾馆”，幼儿可以自主学习佩戴红领巾；在幼儿园的“一分钟挑战馆”，幼儿通过各种挑战游戏来培养时间管理能力、劳动能力，为未来的小学生活做好充分的生活准备。
学段有区别，但身心发展是连续的过程。如何帮助儿童在幼小衔接中实现平稳过渡？“幼小衔接不是大班下学期的‘集中突击’，而应是整个学前教育阶段培养结果的‘水到渠成’。”杭州师范大学副教授孙丽丽在采访中认为，减缓幼小衔接的坡度，还需要延长幼小衔接的时间，开展以小班为起点、贯穿整个学前3年教育的长程式幼小衔接。
走进湖州市实验幼儿园，会看到从小班到大班，每个班级门口都放着日历、钟表、沙漏、二十四节气盘等标记时间的工具与材料。湖州市实验幼儿园园长卞娟娟告诉记者，幼儿园从小班开始就培养幼儿的时间感知能力。以签到为例，小班幼儿可以通过“积木堆叠”签到法，直观地感知时间的早晚；到了中班，幼儿通过观察时针和分针的指向，分辨对应的区间，将签到牌贴于对应的色块下方；到了大班，幼儿对时间的认知慢慢延伸至年、月、日及星期、节气。“当时间被赋予生命生长的属性，孩子便成为主动的探索者。”卞娟娟说。
幼儿园和小学“双向奔赴”
近日，瑞安市塘下实验小学六（4）班学生郑栎阳收到一份特殊的毕业礼物——由瑞安市塘下实验小学四年级学生和瑞安市罗山幼儿园教育集团中心区分园幼儿共同种植、采摘的向日葵。向日葵金黄色的花瓣间藏着饱满的籽，外面用彩纸包成花束，花盘里塞了一张小纸条“愿你像向日葵一样，永远向着阳光”。
这次向日葵种植项目活动是这两所幼儿园和小学之间开展双向幼小衔接的生动缩影。从2020年开园起，瑞安市罗山幼儿园教育集团中心区分园园长涂丽君就把幼小衔接列为该园的重点工作，于是她把目光投向了对门的瑞安市塘下实验小学。在后续的沟通中，她与瑞安市塘下实验小学校长方飞岳一拍即合，决定“打破”学校之间的围墙，推进双向幼小衔接。通过空间共享、联盟共育、课程共建，两所学校在频繁的沟通和互访中不断弥合幼小衔接的鸿沟。“小学要主动伸出手，和幼儿园一起搭建成长的桥梁。”方飞岳道出了幼小双向衔接的关键。
传统的幼小衔接中，往往容易出现幼儿园“单头热”的情况，小学与幼儿园之间缺乏双向衔接，导致双方之间的“衔接点”没有对齐。“学前教育和小学教育各具特点，幼儿园教师努力‘送一程，再送一程’向小学衔接，小学教师也在努力向前‘接一站，再接一站’。”温州市学前教育指导中心主任陈苗介绍，温州市早在2022年就出台全面推进幼小双向科学衔接实施方案，要求幼儿园与小学要相互熟悉两个学段的课程纲要，形成双向衔接课程，建立幼小双向衔接评价机制；明确每年4月至11月为幼儿园和小学的重点衔接期，小学低年级学生的环境创设应向幼儿园靠拢。
在温州市的小学采访，记者看到了一些可喜的变化。温州市瓯海区实验小学在校园内打造幼小衔接“巴学园活动场”，为低年级学生提供各种游戏设施；温州市城南小学在校内开设连环画绘本馆，打造适合低年级学生的阅读场域，与温州市第一幼儿园亦美园区开展幼小阅读衔接；温州市市府路小学让幼儿参与环境创设，用温暖明亮的颜色装修校园，设置12个儿童活动中心，与温州市第十幼儿园合作开发幼小衔接体验课程……
“建立幼儿园与小学科学衔接的长效机制，联合研训是关键。”孙丽丽说。作为浙江省首批幼儿园与小学科学衔接实验区，杭州市余杭区建立“1+N”幼小衔接教育共同体，在共同体内探索“圆桌交流、开放课堂、同题共答”的伙伴式研修模式。杭州市余杭区未来科技城海创幼儿园园长金冬来深刻感受到这一模式带来的变化。她举例说，通过教师结队、班级结对、儿童结对等方式，幼儿园与只有一墙之隔的未来科技城海创小学积极开展“共阅读、共养护、共运动”的共同体活动，双方共享图书馆、绘本馆，一起指导幼儿制订阅读计划，在常态化的交流互动中帮助幼儿做好入学准备。
画好幼小衔接“同心圆”
在采访中，很多教师都提到在幼小衔接的过程中不容忽视的是家长和社会的焦虑感。
“孩子快上小学了，要不要上幼小衔接班？”“一年级之前是不是得学拼音和汉字？”……社交媒体上的营销号与教育机构刻意营造出竞争氛围，让家长误以为不提前学习就会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在这种急切的状态中，很多家长容易过度关注知识准备，忽视儿童的真实需求。
《中华人民共和国学前教育法》明确禁止学前教育采用小学化的教育方式，并强调防止小学化倾向。这一规定回应了广大家长和社会公众高度关切的现实问题。孙丽丽认为，3岁到6岁的儿童尚不具备理解抽象文字符号的能力，如果提前学习小学课程，不仅会剥夺他们的童年快乐，更会挫伤他们的学习兴趣，影响他们的身心健康发展。她表示，真正驱散“抢跑”焦虑，让教育回归本真，一方面需要幼儿园和小学严格执行“零起点”教学，不拔高教学要求，不加快教学进度；另一方面需要通过多渠道宣传，让家长真正看见儿童、相信儿童，破除家长焦虑。
“原来提前让孩子学练字反而不利于小学的学习。”听完家长讲座后，浙江大学幼儿园玉泉分园一名大班幼儿的家长感慨地说。在这次讲座中，浙江大学附属小学语文教师金巍走进幼儿园，分享了小学语文教学中的写字难题，并强调纠正幼儿笔顺问题比从头开始教笔顺要难得多。生动的教学案例和小学教师的“现身说法”较好地纠正了家长的思维误区。浙江大学幼儿园玉泉分园园长孙为为介绍，幼儿园开展渐进式的家园协同推进策略，邀请专家、小学教师、小学生家长等定期开展幼小衔接专题沙龙。此外，幼儿园在家长开放日开展幼小衔接专题游园会，邀请家长和幼儿共同参与幼小衔接游戏，让家长在游戏体验中直观看到孩子在幼小衔接中的能力成长点。
“必须明确的是，要真正站在儿童发展的立场上来研究和探索幼小衔接，坚持以儿童为本，关注儿童发展的连续性、整体性、可持续性。”陈苗指出，科学搭建幼小衔接桥梁必须从转变幼儿园单一化的育人方式、转变家长观念和角色入手，形成家庭、幼儿园的教育合力，各方同心协力为幼儿创设良好的成长环境。正如南京师范大学教授虞永平在全国学前教育宣传月启动仪式上所说：从幼儿园到小学，不是翻山越岭，不是跳跃大沟深壑，也不是进入天壤之别的生活，而是童年生活的一种自然延伸和过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