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浙派教师·全民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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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0月16日 星期

教育与美学其实有着天然的亲缘


□吴志翔

素来佩服这样的“神仙老师”:工作是极忙碌的,但每次出场却总是神清气爽,也从不见抱怨叹气,始终带着稳稳的微笑和不枯竭的耐心;更可羡(也许可气)的是,偏偏还有时间插插花、晒晒娃(班上的学生娃)、装修一番自己的朋友圈,然后仿佛在不经意之间,写出了一篇篇有理又有趣的美文,出版了一本又一本沉淀着自己教育心得的著作。至于他们的课堂,如果你有幸去听一听的话,会发现真的是“有声有色”。职业的尊荣感和生活的幸福感满得快溢出天际……

郑英好像就是这样的老师。现在摆在我眼前的就是她继《班主任可以做得这么有滋味》等书之后出版的又一本新著:《课堂,可以这么有声有色》。作为连续当过多年班主任、一直在课堂上“寄生”并游刃有余、气韵生动的德育特级教师,把那些“有声有色”加以提炼总结,写成美文与众人分享,无疑是有价值的。

听说郑英老师一直很喜欢美学,她有一本书的名字就叫《教育,向美而生》。的确,教育与美学有着天然的亲缘,如同一对孪生姐妹,都有着对于“曲线”的偏爱,都崇尚“柔性”的智慧,都向往“和谐”的境界。教育是面向未来的,而我也愿意相信“美学是未来的教育学”。无论是她的这本书,还是透过这本书呈现出来的她的课堂,我都能感受到较为丰满的美学意蕴。

她的师道有尊严之美。

郑英非常强调师者和课堂的仪式感。她在自序里开宗明义写道:“作为育人的主阵地,课堂自然承载着非比寻常的重任和意义。可以说,教师真正的高光时刻,是他站立于课堂之时。”

她还说:“课堂,是教师的道场,既是布道场,也是修道场,体现着一个教师最大的价值和最高的尊严。”她在书中描述了吴宓教授对待授课那种“宗教般的虔诚和投入”,读来令人动容。其实所有当得起“先生”这两个字的教师,都会自觉不自觉地拥抱那种因为尊重课堂、尊重学生更是尊重自己而萌生的仪式感。比如,丰子恺回忆李叔同授课:每次进入教室,发现李先生早已端坐在讲台上,那些嘴里随便哼唱着笑骂着的同学赶紧敛容屏息。等上课铃正式响过,李先生站起来深深一鞠躬,课就开始了。

从美学的角度来看,仪式感不仅仅意味着外在于身心的规范和约束,它其实蕴涵着一种内在的秩序和韵律,是因自律而自由。视听言动之间,动容周旋之际,有尊严,有亲切,有“谨”和“爱”,有“敬”和“惜”,有强大精神力量的支撑。

在今天的生本课堂上,我们一般不把教师视为主角,但坦率地说,教师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完全收敛自己的“主角光环”。书中有一篇《找回失落的主导——教师的讲》,敏锐地洞察到教师“讲的缺失”,强调课堂要在确立学生主体地位的同时,真正发挥教师的主导作用。优秀教师的魅力值并不会因为“以生为本”而降低,恰恰相反,这样的课堂因为摆脱了“满堂灌”、弱化了“控制感”、凸显了“自主权”而更能令功力深厚、智慧具足、人格“充实而有光辉”的教师焕发出一种美学上的风姿。

她的书里有智慧之美。

《三体》作者刘慈欣有一次讲到,面对未来一定要摒弃直线思维。其实教育也一样,无论是设计课堂还是面对学生,都需要这种尊重无限潜力和无数可能性的曲线思维。教育和美学对于“曲线”的偏爱,其实就是对于智慧的追求。比如郑英写到该如何智慧地设置课堂提问,她抛出的第一策就是:“曲”——直题曲问,曲径通幽。事实上随后提出的“诱”(故意出错,借力用力)、 “退”(以退为进,反主为客)、“掘”(于无疑处,浅处深掘)、“暗”(明暗相间,产生悬念)等策略,都可以被统辖在曲线思维、曲线之美这个范畴之内。

简约之美也是智慧之美的表现。美学家宗白华论中国山水画,极推崇“适当留白”“虚室生白”的旨趣,智慧自虚境出,意趣因空白生。另一位美学家王朝闻也善用“一以当十”的手法,追求“不全之全”的境界。

《你的课堂“简约”吗》一篇中,郑英极力推崇简约课堂是一种大气,是一种深度,是一种积淀,是一种自然,是一种经济,是一种艺术。优质的课堂不需要太过戏剧化,去追求那种“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状态,它要能提炼出“课的含金量”,过滤掉“课的掺水量”,从繁冗走向凝练,从紧张走向舒缓,从杂乱走向清晰,从狭隘走向广阔,从肤浅走向深邃。

同样暗合美学精神三昧的是郑英反对教学中的做作之态,崇尚课堂的自然之美。比如,她批评课堂中的“伪合作”现象,认为伪合作使得课堂变成了众说纷纭的“群言堂”、悄无声息的“哑巴堂”、匆匆忙忙的“走过场”、边缘学生的“避风港”、学优生的“表演场”、虚假表演的“作秀场”、教师课中的“休息场”、不做评价的“乱收场”……在《课堂也可以无为清静》一文中她指出,课堂教学中要做到“不妄作”“不‘为作而作’”。我理解中她的理念是:优质的课堂是有声有色的,但又不可为“声色”所累,出现“审美偏差”。

她的课堂有化育之美。

说实话,因为对于课堂缺乏“主场感”,我在教师应该怎样把握课堂、主导课堂并没有什么发言权。但我知道,好的课堂可以激发学生的兴趣和潜力,让他们萌生探究欲、释放想象力;我也知道,那些糟糕的课堂会怎样泯灭一个孩子对某学科的热情,毁掉他倾听的专注、表达的欲望。糟糕的课堂是相似的,高明的课堂则各有各的精彩,但万般精彩中,也有如美学上的所谓共性:优质课堂一定是灵动的,是不断生成的,是随时生长的,是尽性化育的,是一双双发着光忍不住想要跃跃欲试的眼神,是一个个让学习真正发生的“最有包孕性的顷刻”。

朱光潜和钱钟书在介绍莱辛《拉奥孔》时都阐发了何谓“最有包孕性的顷刻(片刻)”。朱光潜说:“这一刻必须选择最富于暗示性的,能让想象有活动余地的,所以最好选顶点前的顷刻。”钱钟书说:“一达顶点,情事的演展已到尽头,不能再‘生发’了,那个‘片刻’,仿佛女人‘怀着身孕’,它包含从前种种,蕴蓄以后种种。”

这样的“顷刻”也是曾国藩渴慕的“花未全开月未圆”之时,是王朝闻心仪的审美创造“不到顶点”之际。这样的“顷刻”不但是美学所青睐的,也是教育所追求的,孔子“不愤不启,不悱不发”、孟子“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之论,庶几近之。具体到课堂,就是要让课堂充满灵动,真正有效生成。

郑英当然懂得并善于创造这样的“顷刻”,她认为,真正的生成应该是这样的:善启学生的疑——引而不发,激活源头;智用学生的惑——急中生智,即时变奏;巧用学生的错——将错就错,化拙为巧;活用学生的问——由此及彼,顺势延伸;妙用学生的题——顺水推舟,巧妙点化;反激学生的思——变堵为导,反弹琵琶。在由一个个最耐人寻味和兴味勃发的“最有包孕性的顷刻”所构成的课堂里,学生的心智状态最活跃,神经元在疯狂链接,整个班级就是一个几乎听得到思维和情感拔节生长声音的场域。这样的课堂,不正是每个教师所向往、每个学生所盼望的吗?

正如郑英在自序中说的那样,她愿以此书增添教师们的教学勇气和智慧。在我看来,她是想通过写作向所有教师传递这么一种自尊自信:我可以不是课堂的主角,但课堂就是我的主场,“是一种生命的在场”。

书 名:《课堂,可以这么有声有色》

作 者:郑 英

出版者: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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