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市东园小学 陈翩翩

自修课，我身边围着好几个学生在订正作业，又有学生来告状，说小雨转过身去动小凯的文具，或是去打扰小鑫写作业。

我突然有些恼火，对小雨喊道：“你好好写作业，这张没写完你今天不要回家。”

我低下头批了几张卷子，小凯举手，说小雨在他的桌上乱涂乱画。

我起身过去看，小凯的桌上被铅笔、彩笔涂得乱七八糟。

我火冒三丈，正准备朝小雨劈头盖脸数落一通，转念一想，我从来没和他有过心与心的交流啊，或许他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呢？

我立马冷静下来，把他拉到讲台边，问他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我不喜欢他。”小雨说。

我没有急于反驳，接着问：“为什么？”

“因为他长得丑。”他立马回答。

我本来以为，上课时小凯总是很直接地指出小雨发言的错误，这应该是小雨讨厌小凯的理由。可我万没有想到，小雨的回答是这样的，而且小凯其实是一个长得非常帅气的男孩。

我脑子飞速转了一下，又问：“那小雅说你上课总影响她，或者靠在她身上，或者拿她的铅笔，你觉她也长得丑吗？”

“是的。”

我更疑惑了，他会不会是在乱说？因为小雅长得十分标致。

“那你觉得班里谁长得好看？”

“小溪。”

“可是小溪太矮了，陈老师不能让他坐到后面和你同桌……”嘴上说着，我心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即看着他问：“你是不是不喜欢老师？”

“是的。”他脸有些发红。

这个答案让我有些难过，但我继续用温和的语气问他：“为什么？”

“因为你长得丑。”他看着我，毫不掩饰。

我始终认为，学生古怪的想法背后，一定有原因可以解释。于是，我请他说说，到底为什么讨厌我。

他不语。

我语气变得低落：“陈老师一直很喜欢你，但你却不喜欢陈老师。我很难过。”

他眼眶红了，泪光闪烁：“因为你总是烦我，上课的时候你烦我。”

我终于想到了，为了提醒他认真听讲，上课时我总是当着全班点他的名，叫他起来回答问题，或者直接让他站起来，等等。

他偶尔会反抗，我就十分生气，批评过他。

我又想到，这实在是一个缺乏胆量的孩子，尤其害怕当众说话，一个月里的发言量很少，每次发言的声音也非常小。但是这样一个疏于表达、好面子的学生，却被我逼得必须屡屡站起来发言。

我深深地意识到，是我做错了，伤害了学生的自尊心，难怪我会失去他的喜爱与信任。

想到这儿，我立马拉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陈老师很喜欢你，所以会一直非常关注你，特别是上课的时候。你一发呆，陈老师就注意到了，就提醒你。当然，可能提醒你的方式有问题，陈老师不该直接点你的名字，不知道这让你不舒服了。现在，请让我和你说声对不起。”

他安静地听我讲着，大眼睛忽闪忽闪。

“以后，我不会再这么做了。我会用其他办法提醒你，比如摸摸你的脑袋。你要记住，这是陈老师给你一个人的信号。如果上课的时候你收到我的信号，你会怎么做？”

“我会立刻坐端正听课。”他露出了笑容，我也对他竖起大拇指。

最后，我还是要回到正题：“你在小凯的桌子上画画，这个行为怎么样？”

他又沉默了。

“桌子是公物。”我提醒道。

“我不应该在桌子上画画。”他躲开我的眼睛，两只小手握得很紧。

这次我没有作声，把他拉到怀里，手把手地教会他如何用橡皮把课桌擦干净。

当我批改完学生的作业，抬头朝小雨的方向望去，我看到那张桌子洁白如新。

我笑着向他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