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Z02版: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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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0月27日 星期

童心解读《逍遥游》


□衢州市第三中学 王玉梅

马叙伦在《为〈庄子义证〉题词》中说:“开宗不了‘逍遥’字,空读南华三十篇。”足见《逍遥游》之于整部《庄子》的重要意义。可理解“逍遥”内涵,领会庄子真意,又谈何容易?

按照常规思路,《逍遥游》的教法是这样的:在疏通文意、研读文本时,指导学生先关注选文最后一段,明确:达到“逍遥之境”的标准是“无所待”。以此标准去辨析,大鹏展翅高飞必须“培风”,所以没有达到“逍遥之境”,也是属于“有所待”,跟那些渺小庸俗的蜩与学鸠一样。后面宋荣子、列子等人虽然“犹然笑之”“御风而行”,但仍然未至“逍遥之境”,只有“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至人”“神人”“圣人”怎么区分?他们的“逍遥之境”各是什么?对于大多数畏惧文言文的现代中学生来说,一时难以理解思路跳脱、内容晦涩的《逍遥游》。

笔者以为,不如换一种思路,从童心角度来解读《逍遥游》。

晚明思想家李贽在《童心说》中提出:“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而《庄子》无疑就是一部“出于童心”的“天下之至文”。如果我们不带任何先入为主的观点,本着一颗童心去读《庄子》,也许更容易悟出童趣,也更容易理解“逍遥”的精神内涵。

思路:遵循童心之大胆质疑的天性

李贽在《童心说》中说:“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就是说,童心是真心,是人出生时就带来的本心。

《逍遥游》一开篇,横空出现一条超级大鲲,化为一只超级大鹏,完全颠覆我们固有知识和经验。我们在惊诧之余会产生一连串问号:庄子呀,你完全是在胡说,世上哪有这么大的鸟?即使有,它飞得动吗?它干吗要飞那么远呢?你肯定在骗人。

庄子料到读者会有这些疑问,于是煞有介事地用寓言故事来自圆其说。

初读者一般会感觉《逍遥游》思路很混乱,一会儿说大鹏,一会儿说学鸠和斥鷃,一会儿又回过头来说大鹏。但如果你静心读,会理解庄子是在想方设法消除读者的疑惑。他反复谈及“海运”“六月息”“风之积”等看似无关紧要的话题,是想解决大鹏是否飞得动的疑问;他谈天的颜色,是想回答我们为何看不到天上的大鹏;写小鸟小雀讥笑大鹏,是想通过“小大之辩”,说明“小知不及大知”,突出大鹏飞得高、飞得远的意义。

如果我们从童心角度来看,回归“最初一念之本心”,这样的写作思路是不是像儿童在表达自己的观点?儿童的思维是跳跃的,表达的是内心真实的想法,通过故事来表达自己的观点,而且会重复讲述自己喜欢的故事。

语言:体现童心之形象性趣味性喜好

如果开篇直入主题,探讨逍遥境界,“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无我”“无功”“无名”,这些语言的抽象性和玄奥感会令读者望而却步,而寓言故事则是妇孺通吃、老少咸宜,庄子在讲述时的绘声绘色、幽默讽刺随处可见,仿佛让人看见了作者的顽童形象。

其中有两段小鸟小雀的语言极富童趣,“我决起而飞”“我腾跃而上”,骄傲自大的神气活灵活现,细腻而逼真。两段话用意相同,却各有侧重点,反映它们鼠目寸光、志趣低下。特别值得称道的是对斥鷃的描写,前后各一句“彼且奚适也”,语音语调模拟臻于完美,令人身临其境。

儿童讲道理运用的是形象思维,注重故事性、趣味性,更注重现场感,如此对照,我们就能理解庄子语言的特点了。

内容:处处反映童心之天真浪漫特征

儿童更倾心于新奇的事物,更热衷于夸张、吹牛、痴梦、想象、幽默、讽刺,所以庄子才会让惊世骇俗的庞然大物——鲲鹏横空出世,才会提到“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的大椿以及“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的列子。

如果顺着文字去探寻、亲近庄子内心,就能意会到,鲲鹏身上满满地寄托着庄子活泼泼的童年梦想——飞翔吧,冲破现实束缚与俗世苦痛,自由地高飞在理想的天空。这难道不是每个孩子内心深处永远的梦想吗?

你仿佛看到庄子不曾远去,他仍在九万里高空翱翔,向每一个领悟到他活泼而快乐童心的人们投来调皮的微笑。

在儿童眼中,一切事物,如螳螂、鼹鼠、鲋鱼,甚至可怖的骷髅都能成为朋友。《庄子》中一个个信手拈来荒诞不经的寓言故事,无不展现着儿童精神世界的奇异与绚烂。庄子对藐姑射之山中“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的神人的瑰奇想象,皆出自一个天才顽童的不朽童心。

如果我们用童心视角去看待《逍遥游》,就更容易进入庄子创造的“逍遥之境”。从更大的层面来说,庄子主张无为,难道不也是出于童心之率性与贪玩吗?惠子和庄子两人关于大瓠与大樗有用与无用的争辩,不正是鲜明地反映了成人与顽皮儿童的一场认知冲突吗?大人眼里只有庸俗短浅的功利目的,希望每个孩子“成器”;但在天性贪玩的儿童心里,好玩、有趣的东西才是值得珍惜的宝贝,哪管长大之后成不成“器”呢?再者,“成器”的标准只有大人说的那一套吗?当我沉浸在“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逍遥之中时,无所待,无所累,无所患,忘乎功名,忘乎自我,不就成为至人、神人、圣人了吗?

如果说儒家是一位满脸严肃、敢于担当的仁者,道家就像一位淡泊微笑、自在超脱的智者。道家的庄子和老子仍有明显区别,老子无疑是一位睿智而慈祥的老人,而庄子更像个性情蓬勃、超迈不羁的顽童。他俯视一切,漠视一切,嘲弄一切,对通行的世俗价值弃之如草芥;但他同时又充满激情地谈论一切,用诗性语言描绘一切,从而使他营构的文字世界栩栩如生,充满人性光辉与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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