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池沙洲

2023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提出并深刻阐释了中国特有的教育家精神——“心有大我、至诚报国的理想信念，言为士则、行为世范的道德情操，启智润心、因材施教的育人智慧，勤学笃行、求是创新的躬耕态度，乐教爱生、甘于奉献的仁爱之心，胸怀天下、以文化人的弘道追求”，并号召全国广大教师“以教育家为榜样，大力弘扬教育家精神”。今天，请看我们的基层中小学校长如何把教育家精神落实到办学中，渗透在育人中，烛照自己的教育人生。

“我要特别感谢《浙江教育报》，这是我从2004年4月29日的报纸上剪下来的《美国中小学教师的十大戒条》，在我的包里随身带了N年。”江山市中山小学校长毛伟琴第一个抢到话筒，她所呈现的10多年学校管理经历，也是一个吸收优秀教育思想的过程。她自称是苏霍姆林斯基的忠实粉丝，尤其推崇他“要把学校建成先进教育思想实验室”的理念，并在自己任职的学校加以实践。

5月29日，在浙江教育报刊总社组织的校长内部管理能力提升培训中，来自全省各地的40多位中小学校长就“如何践行教育家精神”开展了一次宝贵的交互式分享。

在喧嚣中寻寻觅觅

毛伟琴从初中校长转岗成为小学校长，因此从小初衔接的角度，特别重视学生高阶思维的训练。她一直遵循近代教育学之父夸美纽斯的理念“寻找一种教学的方法，使教师少教，学生多学”。她牢记北京师范大学一位教授对她的教诲：“观念是不可言传的，只有在实践中学习。”

“每一个学期的开学第一节教研课都是我自己上的，上完了就开始随堂听课。我希望爱思考的教师带出爱思考的学生，使学校少些喧嚣、厌恶和无意义的劳苦，能够多一些坚实的进步。”经过了10年左右的磨砺，中山小学构建了师生主动发展的教育模式，开发并实施了综合实践微型课程、校园节日课程以及6个年级的跨学科项目化学习课程体系，为学生提供了架构更优的可选择课程学习机会。

没想到，毛伟琴具有范本意义的基层校长实践之路当场遭到了质疑。在杭州师范大学附属乍浦实验学校校长姚良看来，毛伟琴所说的前沿观念、龙头课题、出版专著、科研推动等，无非是教育内卷的另一种形式而已。

“考题越来越难，你教一粒沙，他考一片沙漠；你教一滴水，他考一片海洋。”作为一所九年一贯制学校的掌门人，姚良切切实实感觉到中考的升学压力。“我们初中教师早上6点半入校，下午下班吃完晚饭，还得回校监督学生晚自修。起初各个学校的夜自修都能在晚上8点以前结束，没几年工夫就变得越来越迟。”

让农村学校“卷”起来

“教师和学生弄得比服装厂的工人还要累还要苦，中年教师上有老下有小，有的还有二孩三孩，学校、家里应付不过来，这样长期下去会很可怕，怎么才能完成党和国家交给我们的教育使命？”姚良诘问具备一定的现实基础，论坛现场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然而所谓的教育内卷，可能只是一种存在于大城市或某些小县城中的现象；对于广大农村尤其是偏远山区的校长来说，他们每天要为教师和家长的“躺平”殚精竭虑。

金华市金东区岭下镇中心小学校长方振介绍，他们学校的外地生源比例超过60%。“很多时候我们做的是简单的教育，而不是高大上的东西。”

“虽然我身边很多校长热衷于做材料、搞宣传，但我看到更多的是踏踏实实做教育、干实事的校长。我们不一定能成为教育家，但至少目前还保持着对教育的一份热爱和坚持，我觉得这是做校长最重要的。”

方振提到，如今政府对农村学校的投入力度很大，给他们的新校园投入了1.2亿元。遂昌县腾龙小学校长徐新华深表认同，他们那些从大山深处来的学生，住进了全县最漂亮的现代化校园，学校里甚至有让城区学生羡慕不已的恒温游泳池。

然而，硬件设施的高度完善和软件的落后形成了反差。“农村教师安于现状，唯经验唯权威。”为了让教师们“卷”起来，徐新华提出了“微改变”策略，也就是“每两个星期让每个教师提出一个新点子”。

为了不让农村学生丢失农民的品质，徐新华带领师生在校园的角角落落开辟了很多种植园，包括草坪和楼顶都加以改造，把农业科技搞得有声有色。

针对农村学生习惯不好的问题，学校推出“一日三整”制度，即每天早、中、晚各一次，全校学生一起整理抽屉和书包，试行一段时间后成效明显。

发展教师是第一要务

杭州市临平区启文小学校长王志林深有同感，作为去年9月新建的一所学校，新聘教师质量的参差不齐对办学产生了强烈的冲击。

“也许是因为今年的就业形势走低，很多非师范专业的毕业生走上了教师岗位。他们没有经过系统的师范训练，主要是没有经受过教育家思想的熏陶。这样的教师会给学校管理带来很多问题，有些教师连自己的讲台都站不稳。”

当理想与现实产生冲突的时候，温州市龙湾区沙城第二小学校长项涨禹选择以阅读来解惑。他带领教师们阅读了李希贵的著作《学生第一》；10年后，当李希贵出版了该书的续篇《学生第二》，项涨禹糊涂了，“到底是学生第一，还是学生第二？到底是学生第一，还是教师第一？”

读完了《学生第二》这本书以后，项涨禹觉得：“学生第一和教师第一并不矛盾，我们终于把办学逻辑理清楚了。办学首先应该从关注教师开始，当学校把教师放在第一位的时候，教师就会把学生放在第一位。因此，校长的任务就是发展教师，这是以学生为中心的。”

项涨禹把“传承”二字视为关键。他借余英时先生的话来说：“一所学校要形成文化，不是在零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而是要在传承中有所创新。”

他自陈在办学中“没有轻易做革命性的改革，没有匆匆忙忙颠覆和否定传统，而是维护前任校长的一些办学成果，如学校的文化品牌和体育品牌，并把它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校长一定要有理想

“我们的学生都是外来务工人员子弟，很多人平时作业完成都困难，家长们也无法辅导孩子功课。要卷也是卷不动的，不是不想卷，是没资格卷。”陈秀华是温州市龙湾区海城第二小学校长，当校长还不到一年的她，在心里默念两个字“固守”。

“因此，我们的底线思维是在完成国家课程的基础上，打造农村学校的体育健康品牌。”让陈秀华欣慰的是，通过几任校长的努力，学校现已获得全国青少年校园排球体育传统特色学校、全国营养与健康示范学校等称号。

“温州的一些民办初中愿意花大力气来我们学校招生，因为我们的学生排球打得好。而且我们学校重视德育，我常跟教师们说，德育是一种看得见的成长，只要我们把学生的价值观树立起来，学生的品格端正了，就算成绩不是特别优秀，今后的路也能走得更远。”陈秀华说。

“本次论坛的这个题目很好。虽然不是每个校长都能成为教育家，但是只要我们校长心有所向，把自己的对教育的理想信念落实到实际的教育教学管理当中，一定可以把学校办得更好。”说话的是一位有着30多年教龄的教师——义乌市东江小学校长吴功林。

“当今教育最大的问题是精致的利己主义泛滥。”吴功林分析，“教育专家不知写了多少文章，告诉大家要以学生为主体，评价不能唯分数论，但我们的课堂有多少实质性改变？”

“校长要真正为学生的发展考虑，不能口头上说不唯分数，一到学校考核的时候，考试成绩不行，心里就痛苦不堪；不能上面在讲‘体育第一’‘健康第一’的时候，轰轰烈烈组织大课间活动，等到风头一过，体育和健康就被边缘化了。”

吴功林认为，教育家精神的六大方面中最核心的是第一个方面“理想信念”，“如果一个校长没有为国家复兴、为民族富强、为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而办学的政治责任，那么他培养出来的学生很难在这‘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成为引领者”。

“因此，按照目前这种国际大势和社会趋势，科技创新思维、动手实践能力、实事求是作风，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应该弘扬的，也是我们在学校管理和课堂教学中应该落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