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池沙洲 邹红宇

孩子需要运动，需要创造，需要接触社会和大自然，需要美。

可是，现在的孩子喜欢“宅”，除了电子产品的吸引，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应试教育大环境。他们不得不钻进书本，放弃休息，放弃交往，放弃艺术，觉得这一切都是在“浪费时间”。

那么，能否也给素质教育来一根“指挥棒”？一些地方做了尝试。

2021年安徽省中考，文化课全省统一命题、统一考试，物理化学实验操作（20分）、体育与健康（60分），各地市分值略有不同。

马鞍山市和铜陵市将“综合素质”作为一门学科，以满分20分计入中考总成绩。

“综合素质”是什么？

根据安徽省教育厅《关于进一步推进高中阶段学校考试招生制度改革的实施意见》和《马鞍山市深化高中阶段学校考试招生制度改革实施方案》的要求，它由5个组成部分，分别是思想品德、学业水平、身心健康、艺术素养、社会实践。

这里的“学业水平”是指从初一第一学期开始到初中毕业，每一次期中、期末考试表现及校级以上获奖情况。

其中的“艺术素养”虽然仅占“综合素质”的五分之一，区区4分的满分，却最引人注目。

素质教育成果竟然也能打分？他们给出了答案：能！

长江边上的这两座不起眼的小城，从2017年开始成为安徽省中考改革试点，经过3年的整体实施与经验积累，一举跃居全国教育评价改革的前列。

谁家不办这些“节”呢？这儿真不一样

盛夏7月，学生都已放假回家，安徽省马鞍山市第八中学教育集团（以下简称八中）东校区只剩一片蝉鸣。校长邵礼华头顶烈日，兴致勃勃，指着校园里的几块展板为长三角联合采访团介绍。

读书节、科技节、体育节、文化艺术节、劳动实践节，展板上显示的是“五大节”系列活动的日程安排。它们基本上都要持续一个月左右。

校园节事内容丰富多彩，形式花团锦簇，然而前来参观的同行们可能会有些不以为然：这几乎就是学校的常规工作，谁家不办这些个“节”呢？

假如当他们了解到，学生在这些节事里积极参加活动，并且获得成果，尤其是得奖，将会折算成“真金白银”的中考分数，就会觉得不简单了。

一般到了初三阶段，学生的学业压力会越来越重，课余生活也会缩减，有的学校甚至会取消音体美课程，这在很多人眼里是可以理解甚至非常正常的事。

数学教师张超对此深有感触：“2005年我刚走上教师岗位的时候，经常做的一件事，是要把学生从操场上逮回来。现在则要让学生走出教室都很难，‘综合素质’测评实施以后，哪怕是‘日理万机’的初三毕业班学生，都会主动参加学校举办的各种活动。”

在八中，校园节事不是学习之余的娱乐，而是正式变成了学习本身。

校中有“宫”？让学生走进艺术殿堂

每当教育评价改革往前迈出一步时，总会听到一些质疑的声音，较为典型的是认为素质教育拉大差距，理由是：寒门子弟没有钱上培训班培养艺术素养。

但这样的理由在八中并不存在，学校为学生设置了丰富、可选、免费的艺术课程。

八中所在的花山区有一家少年宫，落户在此已整10年，为社区及学生提供公益性的培训服务。

学校实验楼的4~6层，每周二和周四下午4:30~5:30，9个教室同时开放。国画、书法、油画、剪纸、棋艺、舞蹈、声乐、器乐、手工，学生们脚步杂沓，自由走班，学习自己钟意的体艺课程。

教室门口走廊的墙壁上，有一张用有机玻璃固定的“名片”，上面呈现了指导教师的姓名、头像、手机、职务、头衔，还公布了出生年月、毕业院校、业界成就等信息，几乎就是一张放大版的个人简历。

最大的一行字传达着指导教师的教学理念：“了解传统笔墨纸砚，懂得中国画的情趣。（曾文）”“让素描成为独具特色的情感表达方式。（杨淼）”“做中玩，做中学，做中求进步。（王超）”

受邀负责指导的教师都是本市名人，在专业方面有一定影响力。“名片”既彰显一种荣耀也体现一份责任。

只有一两分？“蚊子再小也是肉”

“综合素质”评价的5个维度——思想品德、学业水平、身心健康、艺术素养、社会实践，正好对应着德、智、体、美、劳“五育”。每一“育”采用民主评议60%，加上采证加分40%进行量化。

民主评议评分区间一般在70~100分，以A（优秀）、B（良好）、C（合格）、D（不合格）4个等级进行赋分。

记者看到，各学年评价实施细则装订成厚厚的几大本，里面的内容条分缕析，涉及学生在校常规的方方面面。

如果一个学生积极参加集体活动，热心班级、社会公益服务，遵守课堂纪律，按时完成作业，坚持体育锻炼，无违纪违法记录，就能持续不断地积累分数。

而采证加分这部分得分较为迅速。

如学业水平中的每学期评上学习标兵、学习之星、进步之星分别计6分、4分、3分。一学年计分两次。

再如身心健康中的“每学年体质健康标准测试结果”：优秀、良好、合格、不合格等级，分别计10分、8分、6分、0分。

而参加各级比赛可得1分（校级三等奖）到10分（国家级一等奖）不等。

桩桩件件，巨细靡遗，皆有所考。

虽说一个月下来，一个学生可能在一个维度上得了几十分，但中考折算的时候，这几十分可能连一分都不到。但就是这些微末的分数，积少成多，集腋成裘，在初中3年起到了神奇的效果，摧动着学生“五育”并举，全面发展。

中考评价的目的何在？落实“五育”并举

八中是教育部指定的国家体育后备人才培养学校，连续7年获市田径运动会冠军，该校学生经常代表马鞍山市参加全省田径运动会。

该校的体育特色是击剑，目前为止在国家级赛事中获得金牌2枚，安徽省级赛事中获金牌16枚、银牌39枚、铜牌46枚。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学校体育特色就是学生的得分资源，运动场上、体育馆里，每天学生锻炼得热火朝天，背后的体育分也噌噌噌地往上涨。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学生都有体育天赋，当了16年班主任的张超，曾经遇到过一个女生小李，几乎没有什么运动神经。她预计到自己“综合素质”中有关体育的那4分，以及中考体育分都有可能很低。

小李的父亲是外卖员，家庭条件非常一般，一想到未来小李就情绪低落。当时离中考还有一年，班主任张超经常开导她：一方面加强运动，提高体育技能；另一方面努力从别的维度提分，尤其是加强文化课的学习，因为这一块才是更有上升空间的“大头”。

最终，小李通过刻苦努力，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马鞍山市第二中学。

当然，任何改革都不会是一蹴而就的，遇到艰难曲折、回环往复是常事。

《新安晚报》报道，今年6月，有网友建议马鞍山市中考综合素质评价方案重新论证，获官方回复。

群众意见主要针对民主评议的“学生互评”环节，认为学生不可能对所有同学一一知晓，存在主观臆断的可能性，背后可能有成年人的干预。

马鞍山市人民政府经过调查，回复称：学生互评实际仅占30%，是在充分信任学生，相信孩子“本性纯良”的基础上进行的。而且学生人数多、样本基数大、可信度高。为防止可能出现的恶意评分，设定了评分区间，最低分为70分。

最后，互评过程由学生上机操作，后台保留原始数据。在公示期内，学生可对自己的得分提出异议，向学校监察小组提出申诉或举报。

即使是面临中考，教育评价的目的并不是选拔，而在于激励。邵礼华说：“马鞍山市第八中学教育集团作为教育部基础教育课程教材发展中心学生综合素质评价研究课题项目校，坚持立德树人这一根本任务，落实‘五育’并举融入教育教学全过程，挖掘学生潜能，促进全面发展，推进中考改革，弘扬‘尚学、博雅、卓越、创新’的校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