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建人

今年两会召开以来，有关中小学生减负的话题又一次成为热点。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要“着力解决中小学生课外负担重问题”。但在网络上也传出各种不同的声音，有称“教育部，请不要给我的孩子减负”，更有人还认为“‘减负’是富人骗穷人的阴谋”。那么，为什么着眼于学生健康发展的“减负”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甚至连思想认识都无法统一起来？窃以为，这与人们对教育规律的认知态度有着密切的关系。若大多数人并未认同“减负”可能的实际效用，那么，再强硬的措施到最后也会变得软弱无力。因此，向民众道明一些教育的理趣，或许是实现“减负”所必需的一项“启蒙”工作。

这让我想起从嘉兴走出去的大数学家陈省身。他生前曾经给中科大少年班题词“不要考100分”。显然，陈省身的题词与当下那么多希望孩子门门功课考100分的家长的想法是多么不搭调，但是，这恰恰是需要更多的人去切实领悟的一个教育本质问题。在陈省身看来，学生根本不必为了追求高分而在学业的细枝末节上花太多的力气，这样的“投入”是不值得的，因为其学习“成本”很高，而价值并不见得大，甚至还有把学生引向死读书、读死书境地的可能性。中国科技大学前任校长、中国科学院院士朱清时对陈先生这句话的理解是，原生态的学生一般考试能得七八十分，要想得100分要下好几倍的努力，训练得非常熟练才能不出小错。要争这100分，就需要浪费很多时间和资源，相当于土地要施10遍化肥，最后学生的创造力都被磨灭了。如若大多数人能自觉认同陈省身先生的“不要考100分”，那么就完全可能避免发生应试教育下学生课业负担日趋加重的跟风现象和“剧场效应”。

前些年，在《最强大脑》节目中，误以为比赛输掉而当众抱头痛哭的某位“天才少年”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其父亲为了让儿子成为“天才”，几乎剥夺了儿子全部的闲暇时光，让儿子完全失去了快乐的童年，最后获得的是一个输不起的“最强大脑”。这种例子并不是个案。不少少年天才最终“泯然众人矣”，这样的例子实在是不胜枚举。一个人在儿童少年时期就犹如一个运动员万米长跑刚刚跑出100米，根本没有必要用尽全部力气去用冲刺的速度抢第一。如果为了考试成绩的拔尖而把孩子的学习兴趣和创新的趣味扼杀掉了，将会对孩子一生的发展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

人民教育家陶行知先生著名的“六大解放”思想是他生活教育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陶行知在谈到其中的“解放孩子的时间”时就专门谈道：“解放他的时间，不把他的功课表填满，不逼迫他赶考，不和家长联合起来在功课上夹攻，要给他一些空闲时间消化所学，并且学一点他自己渴望学的学问，干一点他自己高兴干的事情。”这样的告诫在当下不知有多少人能听得进去并付诸实施？回过头来再看看陈省身，著名数学大师丘成桐、吴文俊都是他的弟子。有人以为这是严师出高徒。陈省身道出他的育人之道：“不管学生，让他们自由发展。”

当然，在应试教育如火如荼的当下，要给学生减负谈何容易。但是，只要能通过大众媒体多传递一些科学的教育理念，让更多的民众懂得一些好的教育理趣，我以为，这其实也不是件难事。我们需要让更多的人以对孩子的终身发展负责的态度去理解教育，这样才会自觉地发自内心地去解放孩子，不把孩子束缚在繁重的作业堆里，不让考分把孩子压得喘不过气来，而是要努力创造条件，让孩子拥有自由自在的童年和充满活力的青少年时期。

“不要考100分。”解放孩子，这是一种教育大智慧！